【九兜】Fall

 我觉得一个cp必须要有这种狗血剧情,没找到只能自己写。…

  *没太大意义的ABO

  

  

  

  summary:如秋天般的暗恋故事

  

  

  

  

  

  在当代社会中隔音玻璃确实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发明,尽管它并不能完全隔离汽车行驶中的噪音。低溢的行驶噪音声音不算大,在一般人耳中由伤害沦落成白噪音,但掩盖住傻兜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以及不甚自然的咽口水声还是绰绰有余。

  

  卡梦双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路况太好,他甚至可以分出一点注意力来从后视镜中观察坐在后面的傻兜状态。后者脸色苍白冷汗津津地卸力靠在座椅上,紧咬着唇看向车窗之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捏着衣摆的手指用力到青白,显然一副难受至极的样子,却倔强不肯说出口。卡梦无声叹气,把视线挪回到柏油马路上,坐副驾驶的一茶便忍不住了。但考虑到傻兜向来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精挑细选半天也不知道用什么语气说话,只得干巴巴地说:“你要是忍不住想吐就说一声,现在可以随时停车的。”

  

  傻兜轻轻“嗯”了一声,车里重归安静后没一会便开口,声音比平时更轻柔些,甚至可以称得上滑腻细凉:“停一下。”

  

  黑色的奥迪停在路旁,卡梦坐在驾驶座里没动,一茶斜斜靠着车,像某个富家公子桀骜不驯地出游,手里却违和地拿着餐巾纸和矿泉水,傻兜在人行道里面的草丛中吐得昏天黑地。

  

  副驾的车窗开着,于是卡梦便听见一茶忍了又忍也没忍住的一句低叹。

  

  “傻子。”

  

  

  

  

  

  

  

  

  首先,成年人喝酒之后会做出一些不受理智控制的行为;其次,Alpha和Omega之间天生就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傻兜带着些许虚弱但义正言辞的声音戛然而止,紧紧抿着嘴,靠在病床上手指猛然攥紧洁白无瑕的被子,显然是又难受起来。卡梦本来坐在床尾在沉默聆听,看他这幅样子便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不耐烦地说行了,受罪的难道不是你?你怎么还满心替念九找补?傻兜被他言语中的寒霜刺了一下,一茶见状连忙拉住卡梦,说病人至上,你还想让他心里也难受不成?又对傻兜解释你别听他的,他也是关心则乱,把你当家人才对念九这么有意见。

  

  一茶觉得自己操心得像个老妈子,一时间年老十岁,笑容都带了些许慈祥。

  

  ……最后,他不知道我是Omega。

  

  傻兜声音很低地补充完三点前情提要,便不再说话了。他的胃里如今翻江倒海,沉沉压着向下坠,坠得他五脏六腑跟着一起难受,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腾起,他怕多说一个字就再忍不住吐出来。一茶笑得颇有些勉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完全代入了角色,活生生像个恨铁不成钢又心疼又生气的老母亲。

  

  所以你们三个月前一起喝了个酒就给我整成今天这副德行?卡梦嘴里的冷笑还没出口,傻兜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先一步响起。一茶站在床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顿时挑了挑眉,抢在傻兜之前拿起了手机:“你别接,让我和卡梦来。”

  

  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傻兜中规中矩清晰易懂的备注:念九。

  

  “你们的关系要是能和你的备注一样不逾矩就不会这么麻烦了。”卡梦接过手机随口吐槽道。傻兜平日里就干不过这两个充满奇思妙想又诡计多端的朋友,更别说此时肚子里那个还没橘子瓣大的小东西差点要了他半条命,他里外受敌,只得委委屈屈缩在床上,祈祷卡梦一茶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做人留一线。

  

  卡梦摁了接听和免提,念九欢快且活力的声音随着电波传达到这间病房小小的角落里:“兜儿,今晚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出来玩?”

  

  一茶闻言没忍住冷笑了一声,心说念九还真是天真可爱得一无所知。傻兜眨眨眼没吭声,对面念九顿了几秒没等到回复,忍不住又唤了一声:“兜儿?”

  

  “兜儿在医院呢,我是卡梦。”卡梦一本正经。他是南方人,学念九的儿化音学得很有喜感,但一茶和傻兜都没笑出声。那边念九一听医院两个字立马就急了,一连串问题抛过来:“兜儿怎么了?没事吧?哪家医院?什么时候去的医院?我去找他。”

  

  傻兜瞪大眼睛拽着一茶的衣服拼命摇头,后者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故作轻松地开口:“念九,我是一茶。你不用来啦,他就低血糖,没注意在路上没撑住。我和卡梦看着他,给他打瓶葡萄糖就好了。”

  

  卡梦十分自然地接过了一茶的话尾:“倒是你,念九,”他一字一句缓缓地说,“我们挺想和你见见,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客。”

  

  

  

  

  

  

  

  傻兜暗恋念九很久很久,久到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念九,等他反应过来时,喜欢念九就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习惯于在人群中捕捉他的动静,习惯于观察他的喜好,习惯于在和好友聊天时捕捉话语间掉落的有关念九的小碎片,再小心翼翼藏在心尖,一点点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念九。不仅是存在于自己眼中的,是全部的他。

  

  皮皮限认识他最久,人又比较细心,对他藏着掖着的那些小秘密心照不宣,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种默契;无心阿策橙崽还都是小孩子,无忧无虑,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上有的没的,暗恋太苦,小孩子就该甜甜蜜蜜过每一天;最后就是卡梦和一茶,这两大恶人经历多经验广,傻兜时常感觉自己在他们面前无处遁形。

  

  是以他这段时间的胃口都不太好,在他自己还未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一茶就已经开始把他的加餐换成十分清淡的小食。直到那天早晨一觉醒来胃难受得厉害,趴在洗手池边也只能呕出来一些酸水,刺激得他眼泪汪汪,眼前发黑浑身无力就要往地上跪,被身后一双细瘦的手搀住身子。

  

  傻兜狼狈地抬起头,镜子里穿戴整齐的一茶冷静地看着他。

  

  一行人中只有皮皮限的房间在楼上,眼看着橙崽无心等陆陆续续地起床来洗漱,一茶先把一直开着的水龙头关掉,用毛巾沾湿了温水让傻兜擦擦嘴:“能走吗?我们先出去。”

  

  他们回到傻兜的房间,一茶让他先缓一会,给卡梦发了消息,不一会卡梦推门而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不容置喙道:“先去医院。”

  

  傻兜此时攒足了力气,好歹是去洗了个漱才出门。

  

  他再迟钝也能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洗脸时盯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色发愣,手脚冰凉,难得的不知所措。一茶在门外敲敲门,怕他昏在里面,他才猛得回神,连声应了,思绪却不受控制地想到可以称之为罪魁祸首的那个人。

  

  那天晚上其实本应谁都没有错,念九的酒品向来不错,喝得半醉就坐在那里乖乖等人给自己安排去处,再清醒一些的话就自己为自己安排。只是那晚傻兜的抑制贴忘了换,到最后泄露一些信息素出来,念九受到这一缕信息素的控制,最后拉拉扯扯直接上了餐厅上面的酒店。

  

  第二天傻兜醒得早,他逃得慌不择路。

  

  不知道念九对这件事记得多少,要真论受害者,一无所知的念九肯定也是。

  

  傻兜长长叹气。

  

  

  

  南方的秋天带着夏日的余威来势汹汹,在早晚都已经凉下来的天气里,傻兜贪恋着白日的炎热依旧大摇大摆的穿着短袖短裤,然后在下楼吃早餐时撞到皮皮限带着些探究和不赞同的眼神。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场噩梦的劫后余生,大脑为了保护他而自动遗忘了那段记忆。皮皮限没说什么,随手从身后的沙发上拎起了一件比较薄的外套递给他,他低声道了个谢,橙崽和阿策在餐桌上热热闹闹的拌嘴也没让他冰凉的心脏回温。

  

  卡梦和念九约了两周后一起吃顿饭,傻兜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感念着卡梦还愿意给他一些时间让他整理思路和心情。在他离开医院之后念九给他发了几十条消息,他避重就轻挑挑拣拣地回了,心中却涌出无限的悲凉和遗憾,沉重的情绪压得他回着回着消息就委屈得红了眼眶。好在念九担心他身体不舒服,怕打扰到他休息,没敢打电话过来,否则他嗓音里的干哑哽咽一定瞒不过去。

  

  两周时间,像是给傻兜的死刑缓期。他向来易于满足,能和念九当这么好的朋友他早就已经知足,关系改变的风险太大,他害怕自己承受不起,于是便安于现状。他想息事宁人,但一茶说不管他怎么做决定,念九总得知道自己干过的事。生活不是小说,他不能太天真。

  

  他害怕见到念九,却又舍不得真正离他太远,受体内激素紊乱的影响每天情绪都不太正常。卡梦担心他的精神状态,又担心自己Alpha的信息素进一步刺激他,便让一茶和皮皮限轮流陪着他。

  

  念九再一次向他发出邀约的时候,正逢一茶出门办事,皮皮限陪傻兜瘫在床上看电影看得昏昏欲睡,努力眨了眨眼看向傻兜时却发现他正皱眉盯着手机。皮皮限心里明镜似的猜了个大概,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傻兜犹犹豫豫地开口:“明天我出去一趟?”

  

  “行啊,你身体没问题就行,”皮皮限笑了笑,觉得卡梦一茶在这件事上太过紧张了,看着傻兜就像看着什么马上进ICU的病危患者,“和念九吗?”

  

  傻兜低下头。

  

  皮皮限还没见过平日里向来温柔平和的队友这么委屈过,倒是先心疼起来。他倒不觉得这件事情错在谁,但他心疼傻兜这怎么想都是倒了大霉的运气。

  

  “要我跟着你吗?”皮皮限看着他,“你别太在意卡梦一茶,他们是觉得你被欺负了才不高兴的,不会对念九有什么恶意。”

  

  傻兜摇了摇头:“我知道,没事,谢谢你。”

  

  他伸手按了按后颈处的抑制贴。

  

  孕早期带来的激素紊乱影响到信息素的分泌,傻兜周身环绕的蜜柚香时淡时浓,他有些担心这枚抑制贴的效用,害怕念九会从中觉出什么端倪。出门时傻兜难得戴了顶帽子,帽檐下压挡住大半的眼睛,好让波涛汹涌的情绪都隐藏在黑色海洋中。他悲观地想,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和念九正常相处了,以前的时光太过快乐,他餍足于念九带给他的一切,不想改变也不想失去。

  

  他曾痛恨过自己Omega的身份,这个身份太容易失控,傻兜讨厌一切不受自己掌控的事物。发情期也好,信息素也罢,他小心翼翼地活着,害怕一个意外就会把自己辛苦经营的前半生给毁掉。他羡慕过皮皮限和一茶有稳定能对他们进行临时标记的伴侣,当时念九就在身旁晃来晃去,像极了邻居家乖巧聪明的大金毛。他嗅到念九的信息素裹挟着咖啡的苦味融入他们所处的咖啡馆里,秋日的下午微风不燥,阳光正好,透过落地窗碎金般洒了念九一身。橡果从树枝上落下,被毛茸茸的小松鼠试探良久,终于放松警惕确信这不是一个陷阱而欢欢喜喜地将其带回家。彼时念九笑着问他在想什么,傻兜盯着他,想问“念九,你能不能帮帮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夏蝉已死,秋风席卷八荒而让百草逐渐褪色,万物即将荒凉下来。傻兜看着面前靠在那株红得耀眼的枫树下的那人,穿着轻巧明快,在一个衰败的季节仍带着少年人的活力。傻兜勾了勾唇角,却在心里毫不相关地想着或许从今以后他会开始讨厌秋天这个季节。

  

  念九见到他的第一反应是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傻兜坦坦荡荡地站在那里,把一茶的瞎话贯彻到底,简单回应两句“没事”“就一低血糖,住什么院啊,就坐那打了个点滴”“其实吃糖也能解决,白花一百块”。前者在他的打诨插科下总算放松下来,拉着他絮叨说兜儿你不知道我可真是吓死了,卡梦说你在医院的那一刻我心脏差点停跳了。傻兜怔怔地嗯一声,想问念九,你在害怕什么呢?

  

  这句话像之前的很多次那样卡在嗓子里,如鲠在喉却说不出口,只能像秋日的树等待叶子逐一飘落那般等着这股冲动消失殆尽。傻兜用一种近乎悲凉的目光看向念九,对方依旧无忧无虑,或许他永远也想象不到走在自己身旁的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也想象不到今后他们的关系究竟会变得如何错综复杂。

  

  最后傻兜还是什么都没说,淡淡笑着把这个话题翻了篇。他轻飘飘问道今天要去哪,念九眼睛碎着星河,一闪一闪地盯着他看:“兜儿,我们去海洋馆吧,好不好?”

  

  他们并不是每一次出行都会有完整的计划。傻兜先前讨厌一切脱离计划的事情,现在也谈不上多喜欢,但念九不一样。念九有更多小小的,浪漫又美好的想法,吸引着傻兜不断向他靠近,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早已脱了轨。

  

  像以前每次傻兜无法拒绝念九那样,他们踩着早高峰的末尾踏上去海洋馆的地铁。高峰期的余威仍然不容小觑,踏进地铁的瞬间拥挤的人群和抑制不住的嘈杂信息素让傻兜紧紧皱着眉。近些日子胃里熟悉的翻江倒海的感觉再次袭来,他不受控制地想要离念九近一些,渴求对方身上一些清冽的苦咖啡味。

  

  或许是他的脸色确实太不好看,念九凑近了点,抬起手臂把他圈进自己的范围里。傻兜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些,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对方有些焦急的声音混着无数噪音传入他的耳朵。

  

  “兜儿,还好吗?”

  

  “嗯,”傻兜气若游丝地,“我没事。”

  

  他伸手抓住念九围住自己的胳膊,梦游般地说:“念九,你离我近点,我就不难受了。”

  

  念九愣了一下。他和傻兜的关系确实有些近了,近到身边的朋友都在对他打趣起哄的程度,他从来只是笑笑,不反驳也不承认。傻兜从来都像水里的月亮,看似盈盈一握却马上消失殆尽。

  

  傻兜很少说这么……暧昧又直接的话,念九在那一刻心脏漏跳一拍,开始折磨自己般地思考他话语中是否有他所想的那些含义。傻兜恰巧默认般闭上眼睛靠在不会开启的门上,念九想都没想就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乎消失殆尽。

  

  他们便谁也没说话了,嘈杂的世界纷繁而过,唯独他们在角落里留下隽永的颜色。

 

  

  

  

  

  工作日的海洋馆人不算多,没有小孩子的吵闹作为背景音,两人得以安宁地走到海底隧道。幽深暗蓝的隧道长而曲折,走入其中像是不小心闯入了童话世界中美人鱼的故乡,周身围绕着千奇百怪的深海鱼,全部好奇地游荡其中。遥远的阳光透过亘古不变的海水,炙热游经海洋的冰冷,温暖地笼着身体,给人一种被海洋偏爱的错觉。

  

  傻兜喜欢这个地方,点点幽光伴随神秘莫测的蓝洒下,周围寂静无声,身旁念九的呼吸清晰可闻,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和念九两个人。

  

  再往前走时发现里面有一对情侣正在拍婚纱照,两人柔情蜜意般配十分,在一场盛大的童话中约定终身。拍婚纱照的工作人员带着些歉意让他们稍等一会,同时带来了两袋包装细致漂亮的喜糖,说是新娘和家人一起包的,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分享她的幸福与快乐,又拿出两张贺卡,问两位先生愿不愿意为只有一面之缘的夫妻写下祝福。

  

  傻兜同意了。他把喜糖接过去,胃又有些难受起来,期望于找到一块酸梅来缓解一下口中的涩意。但喜糖里怎么会有含酸的味道,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将别人的甜蜜放入口中,带着些许的羡意在精致的贺卡上认真写下祝福。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家宜室,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与其说是对新人的祝福,不如像是自己的私心与希望。傻兜怅然若失地边写边发呆,而念九在一旁只简单写了什么,比他要快得多,交给工作人员后笑嘻嘻过来看他,十分夸张地惊讶感叹一番:“哇,这就是兜儿的语文吗——”

  

  “哎呀你别说话。”傻兜眨眨眼,在结尾写上自己的名字。工作人员眼瞧着他们的相处方式,临走前笑着说了一句:“感谢二位的好意,祝您生活和睦长长久久哦。”

  

  念九“诶”了一声,可能想解释他们并不是情侣的关系。傻兜好像没听到一样,若无其事地开口:“我都没看到你写是什么?”

  

  就算只是陌生人的误会也好。傻兜想。

  

  世界上有一个人认为我们在一起,也挺好的。

  

  傻兜本来只是为了转移话题才随口一问,没想到念九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脸颊泛着可疑的红晕,试图把话题翻篇,却更激起了傻兜的好奇心。

  

  不过他故意把念九阿九哥哥全喊了一遍,念九除了脸更红了些以外居然硬是一声不吭,傻兜玩闹的心思渐渐淡去,品出了一丝不对劲的感觉。

  

  “你……”傻兜放开拽着他衣摆的手,“你不会写的是什么你也很想像他们这样结婚吧。”

  

  他看着念九在原地顿住,便知猜了个大概。没想到念九居然会期待于结婚,一时也有些无言,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傻兜试探地开口:“念九,你有喜欢的人了?”

  

  念九眨了眨眼,傻兜的眼神太纯澈干净,他有些呼吸困难。

  

  他紧张得掌心冒汗,喉结滚动一下,舔了舔干涩的唇。

  

  念九允许自己深呼吸,在心里发誓。

  

  兜儿……你再问一句,我就告诉你。

  

  但傻兜向来善解人意,见念九不甚自然也就见好就收地挪开了视线,若无其事地把话题扯回今晚吃什么的无聊事物上。念九松了口气的同时显得有些失落,傻兜注意不到那些,他有些如坠冰窟,有些喘不上气,仿佛方才见到的深海一股脑涌过来将他淹没,他在海底茫然四顾,身旁竟没有任何一个熟悉的身影。心底酸涩的感觉难以忍受,离开海洋馆时甚至天公不作美地下起了大雨。

  

  他们都没带伞,念九站在海洋馆门口打车,秋雨绵绵却越下越大,傻兜靠在一旁用外套包住自己,还抽空苦中作乐地想下完雨就像洗完一身记忆,醒来就当大梦一场。

  

  “兜儿,”念九凑过来,“打不到车了。我看附近有家酒店,咱们……要不去凑合一晚?”

  

  傻兜愣了一下,心里警铃大作。他实在是对酒店没什么好感了,但海洋馆离家很远,他一不想麻烦卡梦他们,二也有点担心自己这么远回家会不会身体撑不住。

  

  “那……跑过去?”傻兜有些茫然,他现在进退两难,右手在兜里紧紧捏着手机,“我好像不能跑。”

  

  “没事,我陪你走。”念九没多想,以为仍然是他身体虚弱,立刻身体力行地脱外套,“你披我外套,别淋湿了,你身体还没好吧。”

  

  傻兜攥住那略长的衣袖布料,在跟着念九走向雨帘时终于忍不住情绪,内心的不舍与酸涩摧枯拉朽地摧毁他的理智,雨丝飘着脸上与泪水融为一体。他私以为这是与念九最后一次的正常相处,从今以后最好的结局也不过落得个形同陌路。可念九这么……这么好,温暖得像太阳,他心底的淫雨霏霏融化成一片浮光跃金。他怎么舍得放开念九牵着他的那只手。

  

  如果这条道路延长至永久,我们私奔,一起做个浪漫世界未亡人。

  

 

  

  

  

  

  

  他们先前不是没有一起出去旅行过,彼时他们以最好的朋友自居,还没有如今暧昧不明滞缓流淌的氛围凝在身边,自然是毫无顾虑地订一个双人间。此时他们湿漉漉迈进温暖如春的酒店大堂,竟然也如往常一样心照不宣地只要了一个房间。

  

  念九催他去洗澡,傻兜并不推脱。冷雨灌透的衣服黏在身上不断吸取他身上的热量,他确实需要一个热水浴来缓解一下浑身的疲惫。

  

  洗完澡他只穿着浴衣出来,有些头晕眼花,小腹也有些隐隐作痛,疑心自己可能淋了雨而感冒。念九看了他好几眼,随后拿着衣服去浴室,低声叮嘱他换好衣服。傻兜趴在床铺里朦胧地应了一声,反手拉过被子将自己裹在其中闭上眼睛。

  

  他好像陷进软软的棉花里,温暖熨帖着他昏昏欲睡,直到念九问他想吃什么的声音传入耳中,才疲惫地睁眼,发觉浑身无力,连张口说话都提不起力气。

  

  念九一边收拾那些淋湿的衣服一边想着订外卖,问出口半天也没等到回复,抬头见傻兜只闷着头不说话,过去一看却发现他出了一身冷汗。

  

  手机放在枕头旁边不断震动,来电显示一茶,傻兜蜷缩成一团示意念九帮他接个电话,后者急急忙忙往他额头上一探,温温的热度,似乎是在发低烧。

  

  他把被子往上拉了点,将傻兜严严实实盖住,才接了电话,点开免提,卡梦的声音冷冷回荡在房间里。

  

  “你在哪呢,多晚了还不回来?下雨了你知不知道?”

  

  念九顿了一下,没仔细想为什么卡梦用一茶的手机打电话过来,只是快速地说了他们所在的酒店名称。卡梦只在听到念九的声音时有些惊讶,也没多说什么,只淡淡回了一声知道了便挂了电话。傻兜总算攒起了一点力气,开口嗓音有些沙哑:“念九……你能离我近点吗?”

  

  “这样会让你好受些吗?”念九立刻凑近了些,眸中满溢着关怀。苦咖啡味的信息素恰到好处地安抚了傻兜腹中躁动不安的小团子,他身体放松了些,往旁边躺了躺,为念九留出一个足以躺下的空间。

  

  念九迟疑地躺下了,傻兜脸色好看了点,又疲惫地闭上眼睛,将念九的满腹疑问都挡在门外。他半拥着虚弱的人,心中并不升有旖旎的念头,只全身心地关心着傻兜的身体,不明白仅仅是一个星期未见的时间,这人怎么能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

  

  卡梦敲门的时候傻兜刚刚睡着没多久,念九吓得从床上弹起来,担心敲门声会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傻兜。但卡梦十分有分寸地只轻敲了三下,似乎知道屋内有人正在休息。

  

  门外站着卡梦和一茶,念九与他们的见面次数相当有限,也没想到他们大晚上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只得拘谨着问了个好。卡梦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往里探探粉色的脑袋:“傻兜睡了?”

  

  “刚睡,”念九压着声音说,“他好像很不舒服,但什么都没跟我说。”

  

  “哦……我们就是想跟你聊聊这个事的,既然都遇见你了。”一茶瞥了一眼卡梦,又对念九说,“想请你吃饭也是因为这个,那我们在外面聊?”

  

  念九犹豫了一下:“要不我们进去小点声?我怕他突然醒了还是难受,没人在身边帮他。”

  

  卡梦和一茶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了些。三个人委委屈屈挤在入门的走廊处,屋里只开了床尾一个小灯,整个房间昏暗晦涩。一茶进门先看了一眼,见傻兜还在安稳睡着,便松了口气。念九一肚子问题,实在没忍住挑了个最重要的先问出口:“前两天兜儿在医院,不是只有低血糖这么简单吧。”

  

  卡梦笑了笑:“啊,你说得对。”

  

  “他怎么了?”念九眉头紧蹙,他实在是看不了傻兜这么难受的样子。

  

  卡梦气定神闲道:“是这样,本来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甚至皮皮也想跟着过来,但雨下得太大了太麻烦。首先我想问问你,念九,傻兜说你三个月前有一次和他出去吃饭,喝得有点醉了,你还记得吗?” 

  

  “记得。因为我平时很少喝酒,那天晚上兜儿直接把我送到楼上的酒店了吧。”

  

  “你的记忆只有这些了吗?”一茶带着些奇异的语气插进话来,“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比如床铺或者是你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什么的?”

  

  念九逐渐琢磨出一丝头绪:“……该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有啊,”卡梦看他的目光莫名带着些怜悯,“傻兜是Omega,那天晚上他抑制贴忘了换,信息素有些外溢,你有点失控,所以就……你懂吗?”

  

  念九呆呆的。

  

  “然后他前两天难受,去医院一查就发现怀孕了,反应大得很,他又死倔不敢跟你说。没有Alpha的信息素安抚他很难过的你知道吧,所以皮皮昨天就说让他出来跟你见见,没想到还回不去了。”

  

  “我们本来想请你吃饭的时候跟你说的,因为不管你喜欢他与否,这个——这个结果你总得负责。但今天既然见到了就正好跟你说,我们俩都过来,一是担心他,二是希望你能看见我们真的很认真——这个不是说笑的。念九,虽然对你来说可能很突然,但你得做出选择。”

  

  窗外一声闷雷,念九像是被这它拉回了神智,迷茫震惊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

  

  他说:“谢谢你们,我非常非常希望和愿意能与他在一起——能让我自己对他说吗?”

  

  “当然。”一茶回答得迅速,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神情,把手里一直拎着的包递给念九,拉着卡梦就往外挤:“给他带的换洗衣服。你决定完了就好,我们走啦。”

  

  

  

  

  

  

  

  傻兜睡了这些天来难得的一个好觉,梦里周身围绕着淡淡的咖啡香,就像念九把他拥入怀中一般。他有些贪恋于梦境的甜美圆满,恋恋不舍睁开眼,却正对上念九一双盛满柔情的眸子。

  

  “兜儿,你醒啦,早上好。”他轻声说。

  

  “早。”傻兜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他仍然没什么力气,干脆动也没动,眨眨眼睛,迎着光默默描绘念九脸侧的轮廓。

  

  “兜儿,你不是想知道我昨天贺卡里写了什么吗?”

  

  傻兜转了转眸子,见晨光透过玻璃上晶莹剔透的水珠打进屋里,在浅色木质地板上落下一弯小小彩虹。

  

  念九只顾盯着面前的人看:“我希望能和身边的人一起办一个和你们一样浪漫的婚礼。我这么写的。”

  

  傻兜终于变得惊讶起来:“你——”

  

  “你这么难受,怎么就不和我说呢?”念九心疼地揽住他,“很抱歉我这么晚才知道,兜儿,你为什么不敢告诉我?”

  

  “我很喜欢你,我以为这早就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了。”

  

  “我不像你语文那么好,我也不会各种修辞,没法对你说出动听的情话。但如果你愿意,我会为你写一万封情书,最甜的草莓也会拿给你吃,不辞万里。”

  

  “我本来想在一个正式的场合向你表白,但我实在等不下去了。”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傻兜被他拥在怀里,听见对方强健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宣示着念九的一片真挚心血。

  

  他静静听了一会,只觉安心,于是便把头靠了上去,轻轻回道:“我愿意。”

  

  月落星沉云开雾散间,他想,或许以后他会喜欢上秋天这个季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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